从周天球《行书陋室铭轴》感受文人的高洁志趣｜字见中国

“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。水不在深，有龙则灵。斯是陋室，惟吾德馨。苔痕上阶绿，草色入帘青。”当唐代诗人刘禹锡提笔写就《陋室铭》，以无限的情兴和深长的韵味塑造出超然物外的雅士形象，恐怕未曾想到文中的佳句将被后人传诵。文章中，刘禹锡借赞美陋室表达了洁身自好、荣辱不惊的品性，数百年后，明代书画家周天球挥毫泼墨，将安贫乐道、甘于平淡的隐逸追求凝于笔尖，成就了《行书陋室铭轴》这部作品。

明 周天球 行书陋室铭轴 上海博物馆藏（图据受访者）

如今，当人们走进成都博物馆的“汉字中国——方正之间的中华文明”特展，在第四单元“长”中，观众可以见到许多历史名家书法真迹。不少珍稀文物的亮相，勾勒出中国的书法艺术发展的面貌。其中，周天球的《行书陋室铭轴》，在群星璀璨的第四单元里，依旧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和魅力，吸引无数观众在展柜前流连忘返。

(资料图片)

《陋室铭》精炼却余韵悠长，全篇仅81字，结构却很完整，而周天球书法作品结字坚实，古雅工丽……初见周天球所书写的《行书陋室铭轴》，便会被其厚实的笔力所触动。可见这件作品蕴含着周天球极深的书法功底，以及他高洁的志趣和精神追求。

师从“吴中四才子”文徵明，是吴门书坛的领袖人物

周天球，字公暇，号幻海、六止居士、群玉山人，江苏太仓人。自幼随父亲迁徙到苏州，因此得以与文徵明结缘，十五岁便在文徵明门下学习书法，研习诗文书画，以诗书画名世。据于真行《谷城山房集》记载，文徵明曾曰，“他日得吾笔者，周生也。”文徵明去世后，周天球便执掌吴门书派，在艺术上继续着曾有的辉煌。“可能很多人不太熟悉周天球，但提到他的老师文徵明，许多人就知道了。文徵明的品格敦厚朴实，周天球十五岁师从文徵明，他的艺德品格受文徵明‘读书养性论’的影响很深，文徵明对他也非常认可。”在接受封面新闻记者采访时，上海博物馆书画研究部助理馆员白亦辰介绍道。

从历史长河看，在宋、元时期，苏州已成为文人、士大夫艺术发展的核心地区，“吴中四才子”之一的文徵明真、行、隶、篆四体功力皆深，他主盟吴门艺坛三十余载，将吴中地区诗书画文化推至高潮，成为明代中、后期书法发展的主流。到了明代中晚期，吴门书派并没有衰落，虽比不上文徵明在世期间，但也是名家辈出，连绵不绝。文徵明人格的修炼完善对周天球的艺德品格影响巨大，周天球也没有辜负其师对他的期望。白亦辰还提到，周天球还特别擅长画兰花，历代对他的绘画成就也非常重视。在绘画作品中，周天球的笔势一波三折，笔力清劲飘逸，《明画录》谓：“墨兰自赵松雪(赵孟頫) 后失传，惟天球独得其妙。”

周天球画像（图据受访者）

全篇一气呵成，笔力沉实苍劲

“谈笑有鸿儒，往来无白丁。可以调素琴，阅金经。无丝竹之乱耳，无案牍之劳形。南阳诸葛庐，西蜀子云亭。孔子云：何陋之有？”《陋室铭》中的书房场景被文人普遍认同，映照了文人特有的精神内涵，因此历代书法名家不断书写这一古典文学名篇。那么周天球的《行书陋室铭轴》的独特之处在什么地方呢？在采访中，白亦辰就其中意趣娓娓道来。

“元代的赵孟頫书写过《陋室铭》，从书法风格来看应该是他早期作品，可以和他存世最早的书迹《秋兴四首》以及写于大德元年的《洛神赋》《归去来辞》相比较。文徵明也写过《陋室铭》，是他84岁时的行书作品，用笔非常沉稳含蓄。虽然周天球师从文徵明，但他并没有临摹前辈的作品，而是以他自己的书体进行书写。”白亦辰认为，与临摹碑帖不同，名篇通常不是抄写，而是在理解和吸收的基础上的书写，这样的书法作品才会有临摹和抄写所没有的连贯性，全篇一气呵成。而周天球对文徵明的书风并非全盘继承，从结构上来看，周天球取法文徵明的书法精义，但从气韵上来看，周天球的书法作品显出高古的书学品格。

在白亦辰看来，与文徵明相比，周天球笔下的作品厚拙俊雅，有其独到之处。从《行书陋室铭轴》这部作品来看，它的整体节奏平缓自然，格调可归于平正，有一种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感觉。白亦辰认为，在七八分肖似文徵明的前提下，周天球的书法作品虽也有文徵明的程式化风格，但已有所减弱，多出了几分温润苍劲。“文徵明的书风秀逸灵巧，而周天球擅长篆书和隶书，他将古朴浑厚的书风融进作品里。远观《行书陋室铭轴》，会觉得字形毫不夸张，近看笔法的时候，在少许飞白的映衬下，又显得沉稳舒缓。”白亦辰认为，周天球的用笔疏朗有致，作品饱含着古雅气韵，虽然虚灵不够，但给人忠厚可亲之感。

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 周天球 墨兰图卷（图据受访者）

具有重要参考价值，与四川有着深厚渊源

《行书陋室铭轴》的落款为“辛巳上元谷日”，当为万历九年正月期间 (农历正月十五为上元节，也叫元宵节。谷日，民间以正月初八为谷日)，周天球时年68岁，书写的时间正在农历春节期间，应是心情舒畅之时。 “谷日”在农业社会有着重要的象征意义，这一天有“放生”“祭祀八仙”等民俗活动，粮食是安身立命的保证，珍惜粮食是这一天的主题。选择这一天书写这个内容，寓意非常丰富，“何陋之有”亦可视作清高、自嘲或自傲的寄托。 “这件作品是周天球中晚年的作品，对于研究他的书法成就有重要的参考价值。”白亦辰说道。

历代书家都有书写文学名篇的传统，《陋室铭》是古往今来文人最爱书写的内容之一，其中写到的“南阳诸葛庐，西蜀子云亭”，又与四川有着深厚渊源。周天球以独到的书法技巧，写就一幅稳实厚重又蕴含静气的佳作，突破了吴门书派过于尖峭的书法风格，将方、圆、涩、润的特点融为一体，在沉稳工整的艺术风格之上展现了个人的创造力。在历史的长河中，《行书陋室铭轴》如同一朵亮丽的浪花，以其清劲飘逸之姿闻名于世，传承着中华文化的血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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